倾盆大雨,说下就下。
这南方小县城的天气就如同女子心事一般,变化无常。
众人站在教学楼内的屋檐下,看着外面如同黄豆般的雨点,纷纷沉默了下来。
程超偏头看向其余三人,开口问道:“你们谁带了伞,这鬼天气,没伞可回不了家了啊。”
“我只带了一把。”宫惠心从书包里拿出一把伞,乖乖地递到了程超手里。
她误解了程超的意思,以为程超说这话的意图是为了借伞。
程超只是随口一提,宫惠心便不假思索地把仅有的一把伞交给了他,似乎就算自己淋雨感冒也毫无怨言。
手中拿着伞,程超叹了一口气,深深地望了宫惠心一眼。手里拿着的已经不仅仅是一把普通的伞了,而是宫惠心厚重的情谊。
苏珂珂轻轻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,抿着下唇说道:“昨天天气预报说没有雨的,所以我就没有带伞。”
“我也有一把伞,可是只能带一个人。”
钱腾书包里永远常备着一把伞,就是能够幻想着有一天突然下雨,然后他可以和某个漂亮可爱的美少女共打一把伞,一起漫步在静谧的雨地里。
今天可以说是他距离自己的愿望最近的一次。可惜眼前这两个女孩里,一个是兄弟喜欢的,一个是喜欢兄弟的。钱腾也只能放弃脑海中的那些非分之想。
两把伞,四个人吗……
程超摸着自己的下巴,思考着两把雨伞的分配。
自己现在的攻略重心在宫惠心身上,最好的结果当然就是程超和宫惠心打一把伞了。
然而还没等程超提出分配计划,苏珂珂就抢过了他手里原本属于宫惠心的伞,笑着说道:“那这不正好吗?我和程超撑一把伞,宫惠心和钱腾一把。”
“别闹,这把伞还是宫惠心的呢。”程超板着脸,把伞拿了回来还给了它原本的主人,接着他说出了自己的意见:“我和宫惠心家离得近,自然是我和她共打一把伞啦。钱腾的家就在校门口不远,苏珂珂你和钱腾先到他家附近,接下来你就可以打着钱腾的伞回家啦。”
“我没意见,看你们怎么安排吧。”钱腾摊着手,无所谓地说道。
宫惠心把伞抱在怀里,她自然还是想要和程超一起回家的。
她和钱腾不熟,如果和他共打一把伞,气氛一定会很尴尬。但为了照顾钱腾的感受,宫惠心只能保持沉默,听取程超的意见。
程超的话语逻辑自洽,安排既合理又高效。可苏珂珂却不同意,她有着自己的小心思。
她踮脚走上前,拉了拉程超的衣袖,仰着头,语气带着一丝恳求,低声说道:“我想和你一起回家嘛……”
“乖啦,这样的安排才是最好的。”程超拍了拍苏珂珂微微颤抖的肩膀,试图用温柔的话语说服她。
接着程超来到宫惠心身边,因为程超的身高比较高,所以雨伞的操控权又回到他的手里。
他冲着宫惠心点点头,示意了一下雨伞另一边空出的位置,笑着说道:“进来吧。”
苏珂珂低着头,双拳死死地紧握着,低着头,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。
钱腾走到苏珂珂旁边,把伞递到她面前,说道:“我们也走吧。我家蛮近的,等会我可以把伞直接借给你,明天你还给我就好了。”
令钱腾疑惑的是,苏珂珂半天没有反应。正当他打算再试探性地,叫一声苏珂珂的名字之时,苏珂珂突然一把抢过了钱腾的伞,然后把它重重丢在了程超的后背上。
伞的质量很轻,因此它并没对程超造成什么伤害,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把程超吓了一跳。
程超回头望去,罪魁祸首苏珂珂却已经不管不顾地,直接跑到了雨中。
磅礴的雨水,只用了一瞬间将苏珂珂全身浸湿。她那原本柔顺透亮的发丝,此刻粘连在侧脸上透露出一股凄凉的美感。
她站在雨中,直勾勾地看着台阶上的程超,眼眶已然变得通红,水珠顺着脸颊流下,分不清那是冰冷的雨水,还是温热的泪水。
她紧咬着下唇,小脸因为悲伤而皱在一起,用着凄厉的声音大喊道:“你就那么讨厌我吗?!既然这样讨厌我……还不如一开始就说讨厌我,让我滚蛋,干嘛还这样吊着!!为什么要这样冷漠地对我?!”
“你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吧。好,我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!离你远远的!这样你满意了吗?这样你就高兴了吧?”
“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!坏蛋!渣男!”
她最后一句话,已经因为哭泣而完全失声了。
苏珂珂用小臂抹了一下脸颊上雨水和泪水的混合物,转身奔跑着,消失在朦胧的雨里。
程超呆呆地站在原地,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明明只是一件小事而已,苏珂珂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把他弄得手足无措。
这几天与苏珂珂相处时的回忆如同潮水般涌来,将程超瞬间淹没。
“程超,没想到我们又是一个班了呢。”
“程超,你为什么昨天没回我微信?”
“程超,你是不是讨厌我?是不是觉得我很烦?”
“辩论比赛?程超你要去的话,那我也可以试试。”
“不许躲着我,坏家伙。”
“下午我还要坐你旁边,可不能撵我。”
“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!!”
…………
回忆在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中碎裂了一地。
苏珂珂这几天来,一直都向他直接大胆地表达着好感。
而程超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,对苏珂珂或冷淡,或敷衍。
可她还是坚持着,死缠烂打着。
想必这一过程,她也很辛苦吧。
程超虽然看了很多有关男女感情的书籍,但实际上,他也只是初入情场,对于男女之事也仅限于理论。
擅长表达自己的好感,却不知道如何接受她人的情感吗?
程超用力拉扯了一下自己前额的头发,深深地叹了一口气:“这都什么事啊。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?”
“你还不追上去吗?这么大的雨,苏珂珂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?”钱腾开口说道。
“我知道,不用你教。”程超瞪了钱腾一眼,心中感到烦躁无比,却又无处发泄。
他把伞收起,放到宫惠心手中。
宫惠心抬起头,露出星月般的眸子,抿着嘴,声音如同蚊子般细小:“你……去吧。我没事的。”
程超极为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,拍了拍她的脑袋,轻声说道:“你先回家吧,别乱想。”
说完,伞也不拿。就这样顶着暴雨,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刚刚苏珂珂跑开的方向冲了出去。
钱腾和宫惠心两人目送程超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。
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着,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。
“那个,现在倒是不缺伞了哈。”钱腾僵硬地笑着说道。
“嗯。”
“不用担心,程超会把苏珂珂追回来的,那家伙对付女孩子有一套。”
“嗯……”
我都说了什么啊?!
钱腾那不经过大脑的话语说出口之后,他脑海中的小人忽然抓狂起来。
明明知道程超喜欢宫惠心,自己却还说这种话。
完了,让程超知道,他估计会杀了自己。
“那啥……我们也走吧。”钱腾提议道,气氛太尴尬了,他只想逃离。
“嗯……”
………………
“苏珂珂!苏珂珂!你在哪里?”程超跑到街道上,一边四处寻找苏珂珂的踪迹,一边高声喊着苏珂珂的名字。
街道上赶路的众人,皆是投来疑惑而怜悯的目光。
唉,又是一个被情所困的小伙子。
程超可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些异样的目光,现在的他只想找回被他弄丢的苏珂珂。
一旁的巷子里传来阵阵狗叫声,仅凭直觉驱使,程超顺着声音源头找去。
巷子尽头,程超终于看到了苏珂珂的身影。
她蹲在巷子拐角的角落里,试图凭借着上方不足半米的屋檐避雨。双手紧紧抱着膝盖,死死地蜷缩着身躯。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,不时发出痛苦的呜咽。
一只黑色的流浪犬冲着她不断地吠叫着。
“滚啊,就连你也要来欺负我吗?”苏珂珂随手抓起身旁的石子向它丢去。
然而这并没有把流浪犬驱赶走,反而是激起了它的凶性。流浪犬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,刚想冲上去攻击这个擅自闯入它领地有些可怜的人类女子。可它侧身一望,看到一个令它恐怖的身影,惊叫一声便头也不回地逃跑了。
没有原因,那些动物似乎都很害怕程超。
程超走到苏珂珂面前站定,张了张嘴,原本伶牙俐嘴的他此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被阴影笼罩的苏珂珂抬头就看到了程超的眼睛。她原本就起伏的情绪更加激荡起来。
“你走啊!你不是不喜欢我吗?我现在不纠缠你了,你为什么还要追过来,吊着我很好玩吗?”
程超因为没有拿伞,此时也变成了一只落汤鸡,雨水打在他的身上,让他显得有些狼狈。
他弓着身子,也坐到了苏珂珂旁边,正酝酿着情绪,打算说些什么。
脸上梨花带雨的苏珂珂捏着小粉拳,用力地,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程超的肩膀,一边打,还一边带着哭腔说着:“你走啊……呜……为什么要这样对我,我都那么喜欢你了……你要是讨厌我,为什么不直接说,为什么要让我抱有期待……你知道……有多少人想追我,我理都不理他们的吗?”
“够了啊。”程超本来心情就已经烦躁不堪了,此时他的忍耐已经濒临崩溃。
他反手抓住苏珂珂的两只冰凉的手腕,叹了一口气,轻声说道:“我其实不讨厌你。你那么漂亮,怎么会有男人讨厌你呢?”
“那你……就是喜欢我啰。”苏珂珂止住了哭腔,吸了吸鼻子,有些哽咽地说道。
为了哄好情绪激动的苏珂珂,程超点了点头。
“我要你亲口说出来。”苏珂珂抿着下唇,不依不饶地追问道。
程超的眸子瞥了一眼苏珂珂身上穿的校服,那上面已经被完全打湿了,白色的布料也染上了不知名的脏污。
必须让苏珂珂赶紧换身衣服才行。
程超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:“对,我喜欢你,我真的特别稀罕你。”
苏珂珂又是小脸一皱:“你又敷衍我……哪有人用这种语气说喜欢的,你肯定是觉得我特别可怜才这样说的吧。我才不需要你的怜悯!”
“喂,你够了啊。能不能听话一点?”程超防线被击溃,情绪变得有些暴躁,声音不自觉地大了些。
“呜……你还凶我……坏家伙……渣男……”苏珂珂缩了缩身子,眼泪又顺着脸颊划了下来。
此时程超的内心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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